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八回 (59)

關燈
說是作為大少奶奶,楊家更加看不上沈慕晨這個姑爺。

陳媽微微一笑,“沈太太,我們小姐當年是不幸被人拐走才會流落在外,以至於成了沈家的丫頭,這對於將軍和夫人來說都是不忍觸及的往事,還請貴府以後不要再提了。”

“那是當然,那是當然。”只當楊家為了顧及顏面,大太太連連點頭。

這邊在互相應付著,那邊香兒及時回後院取血玉去了。

她回來的消息驚動了沈慕晨。

沈慕晨把香兒叫去了房裏,聽完她轉述夏依依的話後,吩咐人拿起紙筆匆匆寫下了幾行字,裝進信封,讓她和血玉一起交給陳媽帶去給夏依依。

花廳裏,陳媽和大太太一盞茶還沒有喝完,香兒便將血玉及書信一起送了過來。

看到血玉,大太太又是心裏一喜,高興地道:“子衿是個好孩子,即使現在貴為將軍家的千金,也不忘和我們慕晨的情意。”

她就知道即使楊將軍夫婦出面也阻擋不了兩個孩子的決心。

見陳媽不解,大太太忙解釋道:“這是一對鴛鴦玉墜,由我們沈家祖宗一代代傳下來的。前年我取出其中一塊給了慕晨,去年他又從我這裏拿走另一塊送給楊小姐作為定情之物。想必這也是楊小姐交代你們來取的吧?”

定情之物?

將軍和夫人根本不認這門親事,小姐怎麽可以接受沈少爺的定情之物?

陳媽盯著那塊質地上乘的血玉看了看,沒有伸手去接,而是表情平靜地說道:“我們小姐年紀還小,有些事難免不知輕重。這玉墜既是沈家的傳家之寶,自然沒有隨便帶走的道理,還是留著將來給沈少爺成親的時候用吧。”

“慕晨和子衿都已經私定終生了,成親也只是遲早的事,帶走也無妨。”大太太沒有聽出對方話裏的意思,從香兒手裏接過東西便熱情地塞給陳媽。

“嗯嗯。”沈老爺輕輕假咳了一聲,“從前因不知楊小姐有父母,我們也就沒有講究那麽多。既然如今楊小姐有父親兄長作主,我們就一切照禮數來吧。這玉墜還是先交還慕晨保管著,他哪天成親再拿出來親手送給我沈家未來的兒媳婦。”

這玉墜在楊家看來或許粗陋不堪,對沈家來說卻是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傳家之寶,只能送給沈家的兒媳婦。

不管楊家是看不上慕晨,還是看不上玉墜,他們都沒有必要勉強。

三百一十九不識好人心

陳媽回來後,首先將在沈家發生的情況匯報給了楊夫人,然後將那封信也交給了她。

“這麽說來沈家是明白我們的意思了。”楊夫人輕輕點了點頭,對著那封信又有些犯愁了:既然子衿和沈少爺的親事已經不作數,那還有必要書信往來嗎?

未出閣的女兒和其他男子暧昧不清,若是傳出去可不是什麽好事。

楊夫人正在猶豫不定,楊子佩突然出現了。

見母親手裏拿的信封上寫著“依依親啟”這幾個字,楊子佩頓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。他腦子一轉,動作敏捷地從母親手裏抽過信,笑道:“母親,我幫你把這封信交給姐姐。”

“誒……”

楊夫人還沒來得及反應,楊子佩已經拿著信跑開了。

……

秋日寂寥,醫院的日子就更加漫長難熬了。

雖然這幾天夏依依已經可以吃少量的流食,卻仍不可以下床,甚至連坐得久一點都不行。

一個上午波瀾不驚地過去,夏依依眼巴巴地望著病房門口,在心裏默默期盼陳媽的出現,期盼她能為自己帶來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東西。

直覺告訴她,如果沈慕晨知道陳媽過去給她帶東西,應該會給她帶點別的什麽過來。

會是什麽呢?

她喜歡看的書,還是她平常用來練字的字帖?

沈慕晨還病著呢,會知道陳媽過去的事嗎?

香兒回到院子應該會先向他轉達自己的話,他不可能不知道……

百無聊賴中,夏依依任由自己的思緒天馬行空。

將近午飯的時候,楊子佩代替丫頭送飯過來醫院,正好在門口遇到了一同給夏依依送東西的白初夏。

“初夏哥,你又給我姐姐送什麽好東西來了?”楊子佩一只手提食盒,一只手勾住白初夏的肩膀,笑咪咪地問道。

剛開始,楊家的公館還沒有弄好之前,白家便主動負責起了楊少將一家的一日三餐。後來楊公館弄好了,白初夏依然不時往醫院送東西,有時是外地的稀有水果,有時是精致的小點心,還有時是自己家新做的特色菜肴。

白初夏比楊子佩年長兩歲,個頭也比他高一截,被他勾住肩膀有些不自在,卻也沒有推開他。

他晃了晃手裏的保溫盒,“是水鴨湯,聽廚子說最適合秋冬季進補,我讓人盛了一些送來給你姐姐。”

“真有心啊!你再這樣下去我姐姐說不定真會感動,到時我就得叫你姐夫了。”楊子佩又拿這個話題打趣他。

感動夏依依他倒沒有想過,只是覺得她現在不在沈家了,他可以更自由地對她好。

白初夏羞赧地笑笑,“你別胡說。我和你姐姐、慕晨哥都是朋友,慕晨哥現在不便照顧你姐姐,我便替他照顧一下罷了。”

“只是這樣?”楊子佩收回手,用手肘捅捅他的身子,“你就不想替自己照顧我姐姐?本來還想幫你做點好事呢,看來沒有這個必要啊。”

“什麽好事?”白初夏果然被對方勾起了興趣,好奇地問道。

說話間,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樓梯前。

楊子佩從懷裏摸出那封信,大步跨上幾個臺階,回頭對他邊晃邊得意地笑道:“這是沈慕晨寫給我姐姐的情書,你說我是該沒收還是該交出去?”

慕晨哥寫給夏依依的情書?

白初夏大吃一驚,“慕晨哥的書信怎麽會在你手裏?”

“這你就不用管了。別說我不幫你,如果你承認喜歡我姐姐,那我就將這封信燒了;如果你不承認,那我就拿給我姐姐去。你自己看著辦吧!”楊子佩將信封塞回到衣兜裏,像猴子一樣敏捷地消失在樓梯上。

這小子!

再怎麽樣也不能瞞下他姐姐的書信啊。

白初夏快步跟了上去,嘴裏喊道:“楊子佩,你別胡鬧。”

上到轉角處,楊子佩突然從墻角竄出來,擋在他面前繼續壞笑道:“考慮清楚了沒有?再上一層可就到了,你想反悔也來不及了。”

其實他自己也沒有考慮好,該不該把這封信給姐姐。

按道理來說當然該物歸原主,可他實在不想讓那個病殃子當他的姐夫。

猶豫了一路,楊子佩還是沒有拿定主意。

“有什麽好考慮的,趕緊把你姐姐的信還給她!”白初夏抓著他的肩膀,一本正經地道:“私藏別人的書信是不道德的行為,要是讓楊將軍知道了,他會怎麽懲罰你?”

他不是不敢承認自己喜歡夏依依,但不是以這種方式。

“好你個白初夏,真是狗咬呂洞賓,不識好人心!”聽白初夏又拿父親來嚇唬他,楊子佩氣鼓鼓地扔下這句話,一溜煙跑沒影了。

……

夏依依伸著脖子盼了一上午,沒盼來陳媽,卻盼來了楊子佩這個小家夥。

接過他遞來的信,夏依依詫異地問道:“就只有信嗎?”

沈慕晨竟然主動給她寫信了。

可玉墜呢,不是讓香兒把玉墜交給陳媽帶過來嗎?

正說著,白初夏後腳跟了進來。他將手裏的保溫盒交給蘭心,叮囑道:“這是給你們小姐帶的水鴨湯,趁熱給她喝。”

“白少爺有心了。”蘭心已經習慣了他經常送東西,也不客氣,接過去就開始張羅著倒出來給夏依依喝。

反倒是總被動接受他的好意的夏依依感到過意不去,不安地說道:“白少爺,我母親每天都有吩咐廚房給我準備湯水,你又何必特意送過來?”

“聽到了吧?別人根本不領情!”剛在白初夏那碰了一鼻子灰,楊子佩心裏大為不悅,一屁股坐在床尾,沒好氣地說道:“信我已經交給我姐姐了,你愛告狀告狀去。”

他好心幫忙,白初夏竟然不領他的情。

活該姐姐不領白初夏的情!

“你們在說什麽啊?”見這兩個人神情古怪,夏依依忍不住問道。

“沒、沒說什麽,我跟子佩鬧著玩呢。”知道楊子佩其實是向著他的,白初夏又轉而去哄他,“子佩,你不是想學那套拳法嗎,等商行打烊,我帶你去見我師傅好不好?”

“你現在還討好我作什麽?情書我都交給我姐姐了。”楊子佩冷著臉,不領情地說道。

“……”

什麽情書?

他們說的是這封信嗎?

夏依依下意識地看向手裏,下一秒,她便傻了眼:信沒有封口,在此之前誰都可以打開來看。

天哪!這兩個家夥,他們不會已經看過了吧?

三百二十我要槍斃了他

由於白初夏還要趕回去吃中飯,因此沒呆一會就走了。可楊子佩卻像故意讓夏依依著急似的,坐在那裏半天都沒有要走的意思。

這是沈慕晨第一次給她寫信,夏依依實在太想知道裏面究竟寫了些什麽。

在被子裏緊緊捏著信封的一角,她試探性地問道:“子佩,你還沒有吃中飯吧?要不要在這裏和我一起吃?”

“不用。母親說你不能吃葷腥油膩的東西,所以給你送的是清淡的飯菜,家裏今天還做了我最喜歡的大閘蟹,我一會回去吃。”楊子佩嘴裏說著,身子卻動也不動一下。

蘭心和珠玉將擺滿菜肴的小木桌擡到了病床上,兩個人又扶夏依依坐起來,準備用飯。

楊子佩這才不急不忙地站起身來,眨著那雙清澈而狡黠的眼睛,對夏依依壞笑道:“姐,好飯不怕晚。專心吃飯吧,等吃完了飯再慢慢讀信哈。”

這家夥!

被人看穿了心思,夏依依的臉立刻紅了。

她正要嗔怒,楊子佩三步兩步逃出了病房,前腳出門,後腳又在門口探個腦袋進來,笑嘻嘻地道:“不用感謝我,我回家吃飯去了。”

這家夥總算走了。

可蘭心和珠玉這兩個丫頭的厲害夏依依已經領教過了,在她們面前,她這個“楊家大小姐”也不敢失了分寸。

一餐飯吃得漫不經心,好不容易等丫頭們撤去小木桌,開始收拾餐具,在家裏吃完中飯的楊夫人又趕來醫院照看了。

不多時,沈慕華也來了。

這段時間沈慕華幾乎隔一天就來,剛開始夏依依對他很防備,生怕他做出什麽異常的舉動來。後來,見他狀態似乎很穩定,舉止也十分得體,她便漸漸打消了這種顧慮。再者,自從她住進醫院後,白初夏就不去沈莊了,她只能從沈慕華這個窗口打聽沈慕晨的消息。

盡管對沈慕晨沒什麽好感,可聽說沈慕華是留洋回來的大博士,又見夏依依和他比較有話說,楊夫人對他的到來倒也不反感。

怕自己的存在會影響到他們年輕人說話,沈慕華坐下沒多久,楊夫人便找了個借口避出去。

病房裏只剩丫頭和他們倆,沈慕華顯得更加放松,語氣也更加詼諧幽默。

愉快地聊了一下近期發生的趣聞,夏依依隨口問道:“二哥,你都訂婚了,怎麽也不見帶著嫂子一起出來?”

嫂子?這個詞從夏依依嘴裏說出來令沈慕晨感到十分不習慣。他臉色一僵,眼底的笑意頓時退去,低著頭輕聲說道:“我打算退婚。”

“什麽,退婚?”夏依依大吃一驚,“你才訂婚不到半個月啊,怎麽又要退婚?”

才訂婚就退婚?開什麽玩笑!

“你應該也知道,這樁婚姻並非出自我的本意。”沈慕華聲音低低地說道,然後緩緩擡起頭來看著夏依依,目光漸漸為得熾熱,“她不是我心裏喜歡的人。”

他喜歡的人就在眼前。

那個韓小姐,不過是眼睛有幾分像她而已。

夏依依楞了:還以為沈慕華訂婚後會放下這段錯誤的感情,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的結果。

“那個……二哥,你已經是成年人了,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啊。既然不喜歡她,之前為什麽要答應訂婚?現在都訂了婚了,怎麽能說退就退?”她義正辭嚴地問道。

“正因為我是成年人,應該對自己,同時也對別人負責,所以我不能把韓小姐當成某個人的影子,而耽誤了她的幸福。”沈慕華濃長的睫長眨了眨,平靜地道:“依……子衿,你不必再勸我,我已經決定了。”

不知不覺,她竟成了傷害另一個無辜女子的兇手。

那封放在枕頭下,被夏依依惦記了大半天的信,卻在這一刻被人遺忘了。

夏依依腦子一片混亂,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被單。

良久,她靜靜地說道:“二哥,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看我了。”

“什麽?”沈慕華詫異地盯著她,“你說什麽?為什麽不讓我來看你?”

夏依依直視他的眼睛,語氣堅定地問道:“你說的某個人是指我吧?你之所以想退婚也是因為我,對嗎?二哥,你明知我不喜歡你,更不可能嫁給你,你這樣做有意義嗎?”

“有沒有意義是我自己的事,不用你管!”

“你因為我而毀了自己就是我的事,我必須管!”夏依依大聲喊道。因為過於激動,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又被拉扯,產生劇烈的疼痛。

“呃……”她捂著自己的腹部,發出痛苦的呻吟。

“小姐!”兩個丫頭沖了過來。

“依依!”沈慕華也嚇得站起身來,湊到床邊雙手扶著她的肩膀,著急地問道:“你沒事吧?”

“你放開我!”盡管傷口疼痛不已,夏依依仍用力地推開他。

正在這時,楊子佩和白初夏正好進來了。

一看沈慕華又在糾纏夏依依,白初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,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,怒喝道:“你這個畜牲,自己都訂婚了,竟然還來糾纏她!”

“你竟敢欺負我姐姐!”楊子佩沖過去擋在夏依依面前,怒不可遏地沖門口喊道:“來人,給我把這個混蛋拉出去,我要槍斃了他!”

槍斃?!

白初夏舉起的拳頭楞在了半空,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,驚愕地看向楊子佩。

槍斃的話楊子佩應該是跟父親學的。跟楊家的人相處了這麽多天,夏依依對這個“弟弟”好沖動的軍少脾氣已有所了解,忙拉住他的衣袖,阻止道:“子佩,別瞎說。”

再怎麽樣也不能隨隨便便殺人啊!

“出什麽事了?”門口,楊夫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。

“母親,這個混蛋竟然欺負姐姐!”

“母親,不是這樣的!”傷口還在痛,夏依依已顧不得那麽多了,請求道:“二哥沒有惡意,你們放了他吧。”

這一番折騰下來,白初夏的怒氣已不知不覺地消了,他緩緩放下拳頭,正要松開揪著沈慕華衣領的手,只聽楊子佩又喊道:“不能就這麽放了他,如果不給他點教訓,他下次還會打我姐的主意!”

沈慕華打子衿的主意?!楊夫人大驚失色,楞楞地看向對方,只見,沈慕華像一只垂死的公雞,腦袋聳拉著,原本梳得整整齊齊的短發也淩亂了,那筆挺的西裝衣領還被白初夏揪在手裏。

沈家不是口口聲聲說子衿是他們的兒媳婦麽,沈慕華這個當堂哥的怎麽能動這種心思?

難怪他總來……

“初夏,放了他吧。”楊夫人輕聲吩咐道,接著走到沈慕華面前,“沈博士,看在沈家曾經照顧過我女兒的份上,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了。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女兒!”

三百二十一她答應了嗎

沈慕華被趕走了。

楊子佩跟著白初夏走後沒多久,楊少將來到了醫院。

兩夫妻坐在病床邊,楊夫人輕輕拉起夏依依的手,看著她柔聲問道:“子衿,這個沈慕華又是怎麽回事?他不是已經訂親了嗎?”

“是啊,他已經訂親了。”夏依依點點頭,隨即垂下眸子,不知該怎麽向他們解釋這覆雜的關系。

沈慕華訂親的事應該整個嶺南城人盡皆知,可他馬上又要退婚了,這事一旦傳出去,也會被人們當成笑話來談吧?

外人怎麽想她不知道,但她能感覺得到,大老爺他們已經察覺到沈慕華對她的感情了,如果退婚,不用說,他們肯定也知道是為了她。

真鬧到那個地步,以後她還怎麽和那一家人見面?

夏依依另一只手又不自覺地摳起了被單。

楊少將揮退了兩個丫頭,又將身子靠得離夏依依更近,嚴肅地看著她,道:“子衿,父親不希望你再和沈家糾纏不清,無論是這個沈慕華,還是沈慕晨,以後都不要理會他們了。等你的身子養好,我們就帶你回南京……”

回南京?夏依依急得脫口而出:“我不去南京!”

沈慕晨在這裏,她怎麽能離開?

“子衿!”楊夫人臉上出現了一絲失望,“你不想和父親、父母、哥哥他們住在一起嗎?你不想回到你出生的地方,看看咱們的家嗎?

“我和你父親都對你感到愧疚,我們想讓你回到我們身邊,好好疼愛你,補償你,等你在我們身邊享幾年福,然後再給你找一戶好人家,親眼看著你過上自己幸福美滿的生活。

“我們的心情你能理解嗎?”

說到後面,楊夫人的聲音開始哽咽,眼圈也泛紅,像要哭起來。楊少將連忙擁住她的雙肩,默默安慰。

盡管這並不是她媽媽,可看到她難過,夏依依的心裏也感到難過、不安,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道:“母親,我理解你們的心情,我……”

她可以給他們當寶貝女兒,可她離不開沈慕晨啊!

左右為難,夏依依不禁語塞。

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,楊夫人含著眼淚,語氣幽怨地問道:“我知道你放不下沈少爺,想和他長相廝守,對嗎?難道你就忍心丟下父母和家人?在你心裏,我們一家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沈少爺嗎?”

“是啊,子衿,雖然你多年不在我們身邊,可畢竟流著我們身上的血,是我們楊家的女兒,你怎麽能為了一個沈慕晨不要父母呢?”楊少將也痛心疾首地問道。

可不是嘛,她身上流著他們的血。

但是,一邊是已經相守了兩年的戀人;一邊是突然冒出來的“家人”,這怎麽比嘛?

哎……

夏依依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,看到楊夫人用手帕抵在眼下抽泣起來,她只得放緩聲調,柔順地哄道:“父親,母親,請放心,我不會不要你們的。”

就算她和沈慕晨結了婚,她也不會不認這些“家人”。

“這麽說你願意跟我們去南京了?”楊夫人擡起淚眼,臉上出現喜出望外的表情。

“呃……”

“太好了!”不等夏依依回應,楊少將已經高興地搓起了他那雙大手,激動地說道:“過幾天我就要去東北赴職了,到時把子佩留在這裏照顧你們娘倆。只要子衿的身子能坐車,我就讓致遠過來接你們回南京!”

她答應了嗎?答應了嗎?

誰說要跟他們回南京了?!

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命運就這樣被“愉快”地決定了,夏依依恨不得一頭撞死。

……

一彎瘦瘦的下弦月掛在天邊,稀疏的星子暗淡無光,秋夜寧靜而寂寥。

病房裏,昏黃的燭火兀自搖曳。珠玉靠在床頭打著盹,茶幾邊的楊子佩也趴在桌上睡著了。

夏依依輕手輕腳地拿出枕頭下的書信,對著燭火讀了起來。

信很短,只有幾行字,除了叮囑她安心養病,保重身體外,只在最後加了一句:定不負相思意。

“定不負相思意”,夏依依喃喃地念著這幾個字。

這句話應該是對應她最喜歡的那句詩的。

沈慕晨是在表達和她一樣堅定不移的決心麽?

如果知道楊少將夫婦要帶她回南京,他會有什麽想法?

想起下午的那一幕,楊少將夫婦激動得發光的臉龐又出現在她眼前。

這樣愛女心切的父母,她怎麽忍心辜負、傷害他們?

夏依依輕輕嘆了口氣,將散發著墨香的信紙蓋在臉上,眼角滑過一道冰涼。

……

在病房裏給沈慕晨寫回信是不現實的事。先不說被楊家的人看到了尷尬,就是蘭心和珠玉這兩個丫頭,夏依依試探後發現,她們竟然識字,甚至有可能比她認識的字還多。

將軍家的丫頭不好當,被這樣的丫頭成天盯著,將軍家的小姐也不好當啊!

夏依依不禁懷念起香兒和虎子來。

無聊沈悶的午後,夏依依正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發呆,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裏:“我是來看楊小姐的,煩請通報一下。”

沈慕晨!

這個聲音夏依依太熟悉了,不等士兵進來,她便轉頭沖門口大聲喊道:“快請他進來!”

“子衿,你做什麽?”坐在旁邊削水果的楊夫人驚訝地問道。

“沈……”剛要說出沈慕晨的名字,夏依依突然反應過來,連忙改口問道:“母親,您沒聽見嗎?有客人來了!”

沈慕晨來了,他來看她了!

既高興又激動,夏依依臉上飛起了兩團紅暈,雙眸也閃爍著動人的光芒。

楊夫人楞楞地望著她,然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門口,不到一秒,她轉過頭來,擔心地問道:“子衿,你怎麽了?”

根本沒有人來。

士兵沒有進來通報,門口也沒有傳來說話的聲音。

漸漸地,夏依依眼裏的光暗了下去,然後頭也低了下去。

沈慕晨並沒有來,她出現幻覺了……

怎麽會這樣?

“子衿,”楊夫人輕輕放下才削了一半的蘋果,將身子從椅子上挪到床上,溫柔地註視她,“你看到什麽了?還是聽到什麽了?告訴母親,好嗎?”

她聽到沈慕晨的聲音了,以為沈慕晨來了。夏依依盯著潔白的被子,默默咬起了自己的下唇。

她一定是太想他了。

是啊,他們都分開快半個月了,她怎麽會不想他?

一顆淚珠順著她的臉龐滑下,滴在白色被套上發出輕微的聲響。

楊夫人嚇了一跳,連忙伸手擁住夏依依的肩膀,緊張地問道:“子衿,你究竟怎麽了,別嚇母親啊!”

“母親……”還想像往常一樣笑著說沒事,可隱忍的思念卻在一刻暴發,夏依依喉嚨一緊,撲進楊夫人的懷裏,像個孩子一樣傷心地哭了起來。

三百二十二我沒有怪你

睡至將醒未醒的時候,夏依依迷迷糊糊地聽到“父母”在一旁小聲說著什麽。

楊少將道:“你不用擔心,等她去了南京開始新生活就會忘記這裏的一切,包括沈慕晨。”

沈慕晨?!

聽到這個名字,夏依依朦朧的思維瞬間清醒,就在準備睜開眼睛的那一刻,她又猶豫了:不如聽聽他們說些什麽。

這時,楊夫人嘆息道:“沈少爺要是能健健康康的該多好!只要子衿喜歡,我也不要求他家世、學識,哪怕遠在這小縣城也無所謂,關鍵這身體……聽說他今年就20歲了吧?你說他要是能熬過去,會不會就好了?”

“好什麽好!他那病是先天性的,就算打破什麽迷信預言,往後也還是個病殃子。”

“哎!這孩子也是不幸!”楊夫人頓了頓,又道:“對了,還有那個沈慕華,昨天又來了,還好那時子衿在睡午覺,我及時讓人把他給趕走了。”

“我看沈家就沒一個省事的。哪天我得親自去一趟他們家,好好跟他們說個清楚明白才行!”

去誰家啊?夏依依急得差點睜開眼睛。

只聽楊夫人問道:“你要跟誰說?說什麽?”

“當然是沈思賢那個老狐貍。前天他還特意拉上白先生一起去我們家,說是想為我踐行,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”

“怎麽說?”

“原因無非有兩個:一來,他那縣長女婿想通過我調到省裏去;二來嘛,他看我們不承認子衿和沈慕晨的親事,又想將他的二兒子——沈慕華推到我們面前來。這個老狐貍,算盤打得比誰都精!”

“荒謬!先不說沈慕華言而無信地毀婚,就是他作為堂哥對自己的弟媳有非分之想也是萬萬要不得的。要是讓這樣的人成為我們的女婿,我看還不如選沈慕晨呢,起碼他沒像沈慕華那樣厚顏無恥地糾纏我們子衿!”

“你可別氣糊塗了,咱們女兒又不是非嫁給姓沈的不可……”

沈慕華已經退婚了嗎?

竟然還想取代沈慕晨來競爭這個楊家女婿的位置,大老爺一家怎麽能做出這種事?

“母親”說的一點也沒錯,真是厚顏無恥!

楊少將夫婦還在義憤填膺地談論著,夏依依緩緩睜開眼睛,靜靜地看著他們。

一旁的蘭心見她“醒”來,忙提醒道:“將軍,夫人,小姐醒了。”

剛才的話題戛然而止。

楊夫人立刻轉過身來,看著夏依依,溫柔地問道:“子衿,是不是我們吵醒你了?”

“不是,我剛好醒來聽到了你們的談話。”夏依依淡淡地笑道:“我覺得父親說得沒錯,是應該去跟沈慕華他們家說清楚,免得再打我們家的主意。”

如果她不是楊子衿,不是楊少將的女兒,大老爺他們肯定不會同意沈慕華為了她毀婚。

說到底,沈慕華也和沈慕蕊一樣,成了父母的一顆棋子。

因此,她必須趁早打消大老爺他們的幻想,免得讓沈慕華越陷越深,最終無可救藥。

“你都聽見了?”楊夫人臉上出現一絲難堪。

“聽見就聽見,子衿又不是不明事理,你擔心什麽?”見女兒讚同自己的做法,楊少將顯得十分開心,朗聲道:“我明天就親自去他們家。”

……

第二天上午,楊少將帶著楊子佩去了大老爺家,楊夫人一個人在病房照看著。

將近十點的時候,一個士兵進來匯報道:“夫人,外面有個姓沈的年輕人說想見小姐。”

姓沈的?

是沈慕華嗎?是不是楊少將父子過去說了之後,他受了刺激,來這裏鬧事了?

上次出現幻覺後,夏依依已不敢輕易往別的方面想了。

就在她胡亂猜測之際,楊夫人問道:“哪個姓沈的?有說叫什麽嗎?之前你們有沒有見過。”

“他說叫沈慕晨……”

沈慕晨?

真的是沈慕晨?!

士兵的嘴還在動,夏依依已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了,只覺得自己的心狂跳不止,仿佛要跳出胸膛。

也不知楊夫人說了什麽,只見片刻後,沈慕晨步履輕緩地走了進來。

他穿著一身寶藍色的薄棉長衫,外面是一件黑色織錦短馬褂,頭發似乎才理過,梳得整整齊齊,臉龐雖然瘦了點,卻有了一些血色,看起來還挺精神。

也不知是太激動,還是高興過了頭,夏依依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只是楞楞地望著他。

沈慕晨先向楊夫人行禮打過招呼,然後坐在了丫頭端來的椅子上,這才微笑著看向夏依依,輕聲問道:“你還好嗎?”

這曾令她產生幻聽的聲音,這久違了的親切笑容……夏依依木然點頭,淚水卻突兀地流了下來。

她不好,一點也不好,感覺像被人拋棄了!

近半個月了,她只收到了他的那一封短信,一次也沒有見過他,一句話也沒有跟他說過。

她怎麽可能好!

“子衿!”楊夫人心疼地喚了一聲,趕忙取下自己的帕子為她擦拭眼淚。

沈慕晨的心裏也如針尖劃過,輕輕地疼。

他濃長的睫毛抖了抖,再次輕柔地開口道:“都怪我不好,這段時間沒有來看你。”

“不是的!不是的!”夏依依拼命搖頭,“我沒有怪你!”

她知道,只要身體允許,沈慕晨一定會來看她的。

這段時間他的日子肯定也不好過。

這孩子!看到夏依依淚流不止,楊夫人無奈地嘆了口氣,對丫頭們揮手道:“你們都出去吧。”

說完,她自己也將手帕輕輕地塞進夏依依的手裏,然後轉身走了出去。

丫頭和楊夫人陸續出去後,病房的門也悄然關上。

四周一片安靜。

夏依依擡起朦朧的淚眼,正好遇到沈慕晨幽深的目光,四目相對,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轉移了視線,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。

半晌,夏依依像沈慕晨曾經做過的那樣,拍著床沿開口道:“坐到這裏來。”

她暫時沒有辦法靠近他,那麽,就讓他靠近她吧。

聞言,沈慕晨抿了抿唇,起身走到床邊,坐下。

“再坐過來一些。”夏依依又道。

這裏是病房,不是他的院子。這下輪到沈慕晨不好意思了。可望見那雙充滿期待的眸子,他又不由自主地往前移了移。

“這還差不多!”夏依依終於破泣為笑,伸手拉過他的手,將它捧在胸前,既高興又心酸地說道:“沈慕晨,我想你了!”

三百二十三“醜”女婿見岳父

“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”沈慕晨也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,直接將夏依依拉進了懷裏,在她頭頂喃喃說道。

他沒有照顧好她,害她遭遇了如此大的災難。

她在醫院躺了這麽久,他卻臥病在床不能再陪她、看她。

他對不起她。

重回這個溫暖的懷抱,聞到那股淡淡的藥香,夏依依幸福得再次流下眼淚。這一刻,她完全忘記了被“父母”規劃好的命運,緊緊抱著沈慕晨,動情地說道:“沈慕晨,等我好了就跟你回去。”

回到沈家,回到屬於他們的院子,他們的世界中。

“好。”沈慕晨輕輕點頭。

他知道楊家不喜歡他,但他會努力,讓他們喜歡。

只要能平安度過今年,他還會努力娶她。

秋日明媚的陽光從窗口一側擠進來,被擠成了一片又瘦又薄的光影,靜靜地鋪在床尾。床上,兩個年輕而幸福的身影緊緊相擁,默然相守。

良久,兩片柔軟的薄唇在夏依依的額頭輕輕印上了一吻,沈慕晨輕聲說道:“依依,周大娘讓我帶了蓮藕排骨湯給你,她說是照你的方法做的,讓你嘗嘗。”

“是嗎?”夏依依喜出望外,迅速從沈慕晨的懷裏鉆出來,問道:“周大娘和虎子、大風哥都好嗎?香兒呢,有沒有跟你一起來?二姨太怎麽樣了,肚子是不是又大了一些?”

提起沈家,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,仿佛那裏已經變成了她的故鄉,那些人都成了她的親人。

夏依依如連珠炮,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問候一遍,甚至覺得連一向跟她作對的四姨太也不那麽討厭了。

沈慕晨不禁失笑,“你現在是不是體會到了‘一日不見如隔三秋’的含義?”

說完,他自己的臉竟然紅了。

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正是他對她的思念。

分別的這些天以來,他每分每秒都在思念她,時間仿佛靜止,一天仿佛一個世紀……

突然,門口響起了敲門聲。沈慕晨和夏依依同時一驚,接著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拉開了一段距離。

這時,楊子佩在門外大聲喊道:“姐,我進來了啊!”

沈慕晨剛在之前的椅子上坐好,楊子佩便推開門,大步走了進來。在他身後還跟著楊少將夫婦,以及蘭心和珠玉。

這間雖然是單人病房,面積卻並不小,可一下進來這麽多人,氣氛還是顯得有些擁擠。

“沈少爺。”楊子佩淡淡地叫了一聲,然後冷眼打量著沈慕晨,“真巧啊,我們剛去你大伯家做了個了結,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。”

了結?

楊家和大伯家有什麽事情需要了結的?

沈慕晨大惑不解,定定地望著楊子佩,等他說下文。

“子佩,你別胡說!”楊夫人及時喝斥道。

楊少將背著手踱到了床邊,開口道:“子佩說的沒錯,既然要理清這件事,不如一次理個徹底……”

“父親!”生怕他把剛才對付沈慕華那一套用在沈慕晨身上,夏依依連忙打岔:“您後天就要去東北任職了,想必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,這邊不如就交給母親吧。哦,還有,先前陳媽派人來通知,說中飯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